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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理。”

席雲芝聽堰伯說的客氣,以為他只是來跟自己走個過場,試探一番她的野心,便慌忙搖手:

“不不不,如此重大之事雲芝怎敢擔當,還請老太爺和堰伯繼續主持才好。”

堰伯見狀,尷尬笑了笑,便將賬本和一只匣子全都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如釋重負的說道:

“這賬本在這裏,匣子裏便是如今步家所有的餘錢,還請夫人體諒我老了,沒那麽多心力來管這些事兒了。今後還要靠夫人多多照應。”

堰伯說完,不等席雲芝說話,便急急打了個揖,退出了堂屋。

席雲芝手上拿著賬本不知所措,不過在她翻開幾頁賬本看了看之後,便真正明白了堰伯和老太爺的意思。

她欲哭無淚的合上賬本,就連匣子都不用打開都知道其中是個怎樣慘淡的光景。

五兩八錢,這便是如今步家所有的餘錢。

堰伯從堂屋出來之後,正巧趙逸和韓峰也都起來,正準備舉石墩子鍛煉,卻被堰伯叫住了,他以很正式的語氣對他們說了從今往後這個家便有新夫人當,叫他們以後都要聽夫人的話雲雲。

趙逸和韓峰知道夫人燒的一手好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兩人還似模似樣的對從堂屋出來的席雲芝行了個彎腰大禮,弄得席雲芝更加不好意思了。

卻也不去多想,將從堰伯手中接過的賬本和匣子捧入了房間,小心安置好,便又出來。

繼續將蜂糕片鋪好,她便又回到廚房,著手準備煮一家人的早飯,因為蜂糕有很多,所以席雲芝幹脆煮了一鍋子稀粥,將蜂糕片放入油鍋中炸了炸,待顏色炸至金黃時起鍋,裝入白凈的大瓷盤中,又在上頭撒了兩三勺白糖,白糖遇熱便漸漸化了,滲入到蜂糕之中。

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常小食的步家男人們又一次對席雲芝的手藝表示臣服和讚揚,趙逸和韓峰幹脆找來了兩張小凳,頭碰頭湊在鍋堂後頭狼吞虎咽,油炸蜂糕片幾乎連一點油渣都不肯放過盡數吃下了肚,席雲芝只端著半碗稀粥,站在廚房邊觀望著什麽,算算時辰,相公也該回來了。

正心焦之際,只聽院門處發出一些響動,趙逸和韓峰照例又趕忙放下了碗筷,趕到廚房外筆直站好迎接步覃,只是今日步覃未曾過來廚房外洗手,而是直接去了書房,席雲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溢出一抹欣慰的笑,好在先前她盛了一碗粥和一疊蜂糕片放到了書房,否則夫君現在才回來,早飯早就被趙逸和韓峰吃的光光的了。

吃完了早飯,韓峰主動提出替席雲芝洗碗,趙逸則去堂屋搬了一張長凳放在廚房外頭,讓席雲芝坐著歇歇,席雲芝拗不過他們,可剛一坐下卻又想起什麽事,斂眸想了想,便轉身對在廚房裏洗碗擦鍋的趙逸他們說道:

“對了,一會兒你們誰跟我上一趟街吧,我看後院角落裏有輛小推車,正好用的上。”

趙逸從竈臺後探出腦袋,問道:

“夫人要上街幹什麽呀?是想買東西嗎?直接跟我們說就好,我們去買吧。”

韓峰也跟著附和,他們可是很樂意為新夫人效力的。

席雲芝卻搖搖頭:“不,你們誰跟我一起去,把廚房墻壁上掛的山貨都放在小推車上,反正咱們也吃不掉,不如賣了去。”

趙逸和韓峰對視一眼:“夫人,你不是要買東西,是要賣東西啊?”

席雲芝點點頭:“嗯。”

趙逸訕訕一笑:“嘿嘿,可是那些東西不會有人買的,我之前和韓峰也去集市上試過,人們大多只買活物回去吃。”

席雲芝微微一笑:“那是你們不知道賣去什麽地方,跟我走便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餃子宴

席雲芝讓韓峰推著車入了城,便直奔城中最大的飯莊廣進樓,席雲芝在席家的鋪子幫忙時,經常跟著掌櫃到處走,知道廣進樓中有一位專愛烹制野味的廚子,這些山雞野鴨賣給這裏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除非是獵戶,一般百姓家根本弄不到野味,會烹制之人不多,故販賣的人也就相對少了,再加上氣候的原因,冬天就連獵戶都不願上山,此時正值初春,萬物還未完全覆蘇,市場上的野味定然不多,有了這些判斷,一貫穩紮穩打的席雲芝才敢做了這個決定。

當席雲芝跟跑堂的說了她的來意之後,跑堂的立刻就回去告訴了掌櫃和大廚,不一會兒她便被人領到了酒樓後門處看貨。

酒樓老板認識她,兩相寒暄幾句後,便也就收了那些貨,並承諾說,若是席大小姐今後還有這等貨色,他仍一並收了。

席雲芝面帶笑容謝過老板,讓韓峰收了錢便就走回人來人往的街上。

韓峰到此刻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之前有一回,他和趙逸在街上叫了整整一個上午都乏人問津,可夫人不過跟人家說了幾句話,整車的山貨就全都賣掉了。掂量了一番手中的錢袋,足足十八兩,這可是他從將軍府出來之後,摸到的最大一筆錢了,心情激動,無以言語。

“夫人,如果我和趙逸以後每天都去山上打獵,是不是每天都能有這麽多錢賺?”

韓峰將錢袋交給了席雲芝,可眼睛仍舊盯在上面拔不出來。

席雲芝見他有些癡了,不禁笑著搖頭:“過些日子天暖和起來,賣野味的就會多了,不會每次都向今天這樣順利的。”

韓峰這才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哦,我還以為這是生財之道呢。”

“……”席雲芝只笑了笑,沒有做出回應,兩人在集市上走了一會兒後,她才對韓峰說道:

“先去米行買一袋米和一袋面粉,然後再買些蔬菜和鮮肉,中午吃餃子。”

韓峰一聽有東西吃,立刻就收了失望的神情,歡天喜地的跟著席雲芝往米行走去。

行走間,席雲芝的目光瞥了一眼熱鬧的歡喜巷,好像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是席家綢緞莊的張掌櫃和席府二管家桂寧,他們正與歡喜巷中的老字號的羊肉鋪子掌櫃老劉發生爭執,老劉滿臉怒容將張掌櫃和桂寧推出了羊肉店門外,一個勁的叫他們滾,桂寧和張掌櫃罵罵咧咧的走出了歡喜巷,往南街走去。

席雲芝冬日裏也愛到老劉的鋪子裏喝些熱騰騰的羊湯,一老一少難得投緣,跟他算是有幾分私下交情,見他發怒之後又是滿面愁容,心下疑惑,便叫韓峰在巷口等她一等,她走進巷子跟老劉搭了幾句話,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原來老劉的女兒三年前嫁去了贛南,這件事席雲芝是知曉的,畢竟小劉出嫁的時候,她也來這裏吃過喜酒,隨過份子,原本夫家也對小劉不錯,可是三年了,小劉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這就急壞了小劉的夫家,家中掌事的嬸娘做主,要小劉的相公納妾,小劉成日以淚洗面,前陣子給老劉夫婦來信上滿是淚痕,這老劉夫婦橫豎也就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舍不得這寶貝疙瘩受苦,沒幾天便決定拋下洛陽的門店,舉家搬去贛南給女兒撐腰。

老劉的羊肉店在這歡喜巷中開了已有十餘年,憑著祖傳的老手藝,在洛陽城中算得上是有名的,平日裏就有多少人暗地盯著他的手藝,這回老劉轉鋪子轉的急,有些人就想利用他這一點,輪番壓價不說,還提出要老劉交出煮羊肉的祖傳配方才肯頂了他的店面。

而這些見縫插針的人中,就包括了席雲芝剛才看見的那兩位,若是旁人,老劉也不至於這般惱怒,原是好幾年前桂寧拜師不成,曾派人到老劉的羊肉鋪子偷師加陷害,在他煮好的羊肉湯中放了瀉藥,想叫老劉名譽掃地,幸好被老劉察覺出了羊湯中的異味,當年才避過了大禍,自然對桂寧恨之入骨。

如今,桂寧想要以低價收了老劉的店鋪不說,還要他交出祖傳配方,老劉更是對他怒不可遏,直言就算封鋪也不會賣給他桂寧。

席雲芝安慰了幾句,老劉倒是很受用,他向來覺得席雲芝一個好好的大家閨秀,從小卻要混跡市井很是可憐,頗有維護之意,而席雲芝雖有心相助,但畢竟能力有限,心中也還惦記著要趕緊買了米糧回去,於是又寬慰了幾句,便走出了歡喜巷。

在南市買了米面,又順帶捎了些蔬菜和菜種,席雲芝雖然沒有種過地,但基本順序還是知道的,從前在席府吃穿都被克扣,她就曾想過自己種米種菜,就算辛苦,最起碼不會餓著,但席家的花園都是用來種花草的,她沒有能夠支配的地,便也就作罷,如今夫家住在歷山腳下,半山腰有座公主陵墓,夫家房子占地不大,周圍的空地挺多,想來種些菜是沒什麽問題的。

回到家裏,席雲芝便讓趙逸和韓峰將米面菜卸到廚房,自己則開始撿菜剁菜,而韓峰則忍不住拉著趙逸到外頭吹噓,什麽夫人太會做生意了,夫人太厲害之類的詞,層出不窮竄入席雲芝耳中。

這幾年受盡了旁人冷遇,席雲芝從來也不明白,被人尊重和認可是個什麽滋味,此刻只覺得有些難為情,便喚了韓峰進來幫忙,這才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誇讚。

一頓餃子又讓步家老少驚為天人,還未出鍋,他們就排排坐上了桌,對著廚房飄出的餘香,流下了期待的哈喇子,第一盤餃子出鍋,趙逸幾乎是飛奔而來,迅猛接了過去,擺到桌上的那一瞬間,步家老少皆出手如電,恨不得一口吞三只。

席雲芝走出廚房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緊閉的院門,不禁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

“太爺,堰伯,你們知道夫君去哪兒了,什麽時候回來?”

再不回來,她又得偷偷的給他藏午飯了。

步承宗正吃的歡,包了一嘴的餃子,卻還能從餃子縫中蹦出一句話來,只聽他含糊不清的說道:

“別管他,估計又在哪棵樹上打鳥呢。”

席雲芝不解:“打鳥?”

韓峰比較厚道,強敵環伺之下還肯歇了筷子,轉頭跟席雲芝解釋了一下:

“打鳥就是閑晃的意思,夫人還有嗎?”

“……”席雲芝了然的點點頭:“有有有,我這就去下。”

堰伯見狀,用筷子敲了敲趙逸和韓峰的腦袋,佯裝怒道:“你們兩個小子,竟然敢指使夫人做事,還不快滾去幫忙!”

趙逸和韓峰看著桌上還剩的半盤餃子,有些遲疑,卻在堰伯足以殺死人的眼刀之下,不情不願的放下了筷子,往廚房跑去,邊跑邊說:

“夫人,我們來幫忙吧。”

見他們走入了廚房,步承宗和堰伯相視一笑,步承宗用極低的聲音對堰伯說道:

“做得好,那倆小子太能吃了。”

堰伯哈哈一笑,釜底抽薪把步老爺子剛夾起來的一顆薄皮大餡兒的餃子給截了過去。

夜深人靜,房門突然傳出的動靜讓原本困極趴在桌邊睡著的席雲芝為之一動,睡眼惺忪張開雙眼,便看到步覃面無表情從外頭走入,身上沾著深夜的露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勁瘦,如一柄出鞘的劍,殺氣騰騰。

“夫君,你回來了?”席雲芝趕忙上前去迎他,步覃冷冷點了點頭便越過她走到桌旁。

席雲芝見他避讓也不做聲,披了件衣服便走出了房門,步覃不知她出去幹什麽,便走到屏風後頭去換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便又見席雲芝端著一只熱氣騰騰的盤子走了進來,完全不顧先前受到的冷面,笑容依舊:

“夫君還沒吃飯吧,這是今兒包的餃子,堰伯說你不愛吃韭菜,我便弄了這些薺菜餡兒的。”

步覃看著她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一顆顆夜明珠般大小的餃子上,飽滿的肚子上滿是熱騰騰的水氣,看著便很誘人,席雲芝將盤子放在桌上,對步覃招手,讓他去吃。

看著她毫無芥蒂的笑,步覃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刺眼,但不管怎麽說,她的笑容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討厭。

其實說白了,她又有什麽錯呢?從他戰敗到斷腿,從貶至洛陽到娶她為妻,從頭到尾,她都是最為被動的那個,他又有什麽理由對她冷眼相對,冷言相對呢?

看著步覃拖著一條行動不便的腿走過來,席雲芝歡天喜地的替他挪凳子,擺筷子,直到他坐下開始吃的時候,她才突然想起問道:

“對了,夫君喜歡蘸醬油還是蘸醋?”

步覃咬了一口餃子,只覺得口中香氣四溢,又見她像只期待主人發話的小狗般等在一旁,心中一動,脫口而出:

“醋。”

說完後,他就想咬掉自己多嘴的舌頭,但看著席雲芝飛快走出去的背影,他又自覺把惱怒給咽了下去。

席雲芝很快給他拿來了一碟醋,外加一下盤子點心,溫柔笑道:

“今兒包的餃子有些少,只留下了這一盤,若是夫君沒有吃飽,便以這些點心就一就吧。”

見步覃的目光落在點心上,席雲芝又慌忙解釋道:“這些也是今兒下午,我閑來無事時做的,新鮮的。”

其實她今日還特意多調制了些餡兒和皮子,因為她了解步家老少的戰鬥力,可是沒想到還是不夠,她幾乎是偷著留下了這一盤餃子,怕夫君不夠吃,她在趙逸他們休息去了之後,又溜到廚房做了這些小點出來。

步覃哪會不知道其他人的胃口,跟著他來到洛陽,沒有人會煮飯,於是他們日日便都在混著吃飯,就像行軍時那樣,今日吃些淡而無味的野菜,明日吃些山野蘑菇,後天再烤一點山雞野鴨,早就寡淡的不行,席雲芝的到來,讓他們重新吃上了正常人的食物,一時放得太開也是難免。

作者有話要說:

☆、體貼

步覃一天只吃了席雲芝安放在書房的一頓早飯,肚子是餓了,吃完了一盤餃子,席雲芝見他有意猶未盡之感,便替他倒了一杯水,將那盤賣相不太好看的糕點往他面前推了推。

步覃只猶豫了下,便也就著茶水吃了起來。席雲芝估摸著夫君此刻心情還不錯,眸光一斂,便想著趁此機會,將自己心中盤算一個下午的想法說出來,可又怕說了,夫君不高興,畢竟她想做的事情,總難免拋頭露面,這種事於夫家而言最是忌諱了。

“有事便說吧。”

步覃從她遲疑的動作中看出了些端倪,不想與她兜圈子,便幹脆自己出聲詢問。

席雲芝又稍稍猶豫了下,瞬間便鼓足了勇氣,雙眸緊緊盯著步覃,一字一句的說了起來:

“夫君,今日堰伯將家裏賬本和餘錢都交給我了,說是今後這個家便由我來打理,爺爺也說家裏的事都由我做主,可縱然有萬貫家財也不免坐吃山空,所以……我想盤下一個店面,開間飯莊,你說可好?”

步覃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對上那雙明亮帶笑的眸子,他有那麽一刻是恍惚的,隨即便別開目光,冷聲說道:

“你自己看著辦吧。”

席雲芝得到夫君的回答,雖然沒有鼓勵,卻也沒有反對,她便開心的笑了,見夫君吃的差不多,便將盤子攏在一起,收去了廚房,卻不知道,從她走出房門後,一雙黑眸卻始終盯著她。

步覃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的體貼可以這般具體,自從聖上下旨讓步家離開京城,步家的家財已經在短短十多日內盡數散盡,只留下一些不能變賣的東西無人敢取,他怎會不知,這個家裏還能有什麽餘錢,她故意那樣說,便是為了顧及他的顏面。

想起成親前爺爺說的話:娶了這個女人,定不會叫你後悔,你若不娶,我現在便死給你看。

席雲芝將碗盤洗好之後,又提了半桶熱水進房,伺候步覃洗漱後,自己才也寬了衣,不挨不碰的躺入了裏床。

可沒過一會兒,席雲芝便覺得今晚有些不同,倒不是說今晚夫君沒有像前幾晚那般碰她,而是她偶然間一回頭,竟然發現夫君在看她,那目光中含著疑問,可一見她轉身,他又收回了目光,兀自翻身睡過去。

自從昨日在歡喜巷得知老劉的事情後,席雲芝一直耿耿於懷,她知道一個女人身在異鄉無依無靠的苦,老劉夫婦亦是對女兒放不下心,他們一家人想盡快團聚,老劉急於脫手鋪子,於有心人而言,肯定會趁機壓價,她不想叫老劉帶著遺憾離開洛陽。

第二日一早,席雲芝便叫韓峰隨她一同趕去了城裏,見老劉正坐在門前石階上唉聲嘆氣,原本這家店便是縮在巷子裏,客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老劉最近無心做生意,此時更是門可羅雀,蕭條的很,席雲芝走過去對他笑著說道:

“老劉,羊肉湯還煮嗎?來兩碗吧。”

老劉見是她,不禁苦笑起來:“都好些天沒動鍋了,你且等等,我現在便去煮。”

垂頭喪氣的老劉正要入內卻被席雲芝喊住了,將他拉到角落的桌子旁,將一只黑匣子放到他的面前,老劉不解的看著席雲芝,只見她笑道:

“你這鋪子不是要賣嗎?賣給我可好?”

老劉沒想到席雲芝會說這話,一時有些發楞,等回過神後才吶吶說道:“姑娘,我這鋪子雖老,但也不會隨便賣的。咱們雖有些交情,老劉記著你,可……你就別來尋我樂子了。”

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卻聽席雲芝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托巷口的王二賣這鋪子,開價八十兩是吧?”

老劉聽到王二,便收回了想要離開的腳步,半信半疑的看著席雲芝,見她老神在在,篤定的神情不似作假,便又將兩只手攏入袖中,醜話說在前頭:

“八十兩,一錢都不會少的。”

席雲芝看著老劉警戒的樣子,不禁失笑,一錘定音道:“我出一百五十兩。”

老劉頓時沒了聲音,難以置信的對席雲芝瞪大了雙眼,席雲芝又將他面前的黑匣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如何?一百五十兩,你賣是不賣?”

“賣!”老劉緊趕著喊道,聲音大的都引來路人的側目了,隨後他又不放心的壓低了聲音對席雲芝問道:“姑娘你是說真的?”

席雲芝點點頭:“錢都帶來了,你說是真是假。”

“……”

老劉年老混沌的目光中終於有了喜色,急急打開黑匣子,便看到整齊排列的銀錠子堆滿了匣子,每一錠都是標準五兩,足足三十錠,分毫不差。

激動的心情已經無以言表,老劉看著席雲芝顫抖著雙唇,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來,哆哆嗦嗦的也只吐出幾個字眼:

“那……配,配方……”

席雲芝搖頭:“我不要你的祖傳配方,你把這些桌椅,後廚的鍋碗瓢盆全都留下就行了。行的話,你便進去拿地契,咱們來簽字畫押,就這麽定了,如何?”

“……”老劉看著席雲芝幾乎是呆了,最後還是韓峰推了一下他,他才又回過神來,抱著黑匣子便往後房沖去,邊沖還邊喊道:

“婆娘,婆娘誒,快出來,咱有錢去看閨女啦。”

待老劉走入了內堂拿地契順便清點銀兩時,韓峰見席雲芝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不禁出口問道:

“夫人,他這鋪子既然只賣八十兩,那您幹嘛給他一百五十兩?”

席雲芝笑了笑,自座位上站起,來到鋪子外的石階上,淡然說道:

“這間鋪子在我心裏,就值一百五十兩。”見韓峰仍舊不解,便又指了指東邊,詳細解說道:“東邊在修中央大道,歡喜巷雖不是必經之路,卻占了一路叉口,歡喜巷的盡頭是一條南北向的街道,旁邊就是護城河,河上有橋,若是中央大道修成,那歡喜巷的盡頭處便算是南北西三面來客的交叉路口,到時候這條巷子便不再是死巷,生意就活絡起來了。”

韓峰聽得一知半解,卻也有些明白席雲芝的意思,可他還是覺得夫人不太會做生意:“就算歡喜巷今後會好起來,可七十兩銀子夠尋常人家用度半年呢,就算加上這些……舊桌椅和碗盤,也不至於出價高一倍啊。”

席雲芝看了一眼韓峰,正視他說道:

“老劉是個老實人,閨女嫁去了贛南,最近出了點事,他們老兩口過去幫襯,總要有些銀錢傍身才好,這些桌椅我不要了來,還叫他們租車運去贛南不成?”

席雲芝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卻也不難看出,她是個重情義的人,韓峰只覺得從未見過像夫人這般俠氣的女子,過往所見,皆是空有美麗外表,內裏只知風花雪月,不知人間疾苦,反而少了一分生氣,夫人外表看起來不是特別出色,瘦弱的就連小家碧玉都說不上,但她做事卻和爺一般,有著自己的準則和想法,叫人情不自禁的產生敬佩之心。

和老劉寫下了憑據,簽字畫押,老劉把地契交到席雲芝手中,告訴她,自己明日便會搬離洛陽,要席雲芝今日便把桌椅碗盤清點一下,席雲芝笑著搖頭,便帶著韓峰離開了歡喜巷。

步覃深夜回到院子,看見房間裏仍亮著燭火,他走到門邊,沒有立刻進去,透過薄薄的窗牑紙看到席雲芝仍端坐在書案後,燭火映照在她削瘦的臉頰上,竟照出了些許朦朧的神采,叫步覃不禁看呆了,原來她認真起來便是這副模樣。

推門而入,席雲芝見是他,立刻站起來相迎,步覃對她擡了擡手,讓她不用過來,席雲芝只得站在書案後頭看著夫君一瘸一拐的向她走來。

見他目光落在她面前一堆淩亂的紙章上,她也不做隱瞞,如實相告:“今日我在城中歡喜巷買了一間鋪子,前店主明日便要搬遷,我在算鋪子開了之後的開支。”

步覃點點頭,放下紙張,第一次與席雲芝對視,雖然口氣仍舊冰冷:

“錢可還夠?”

席雲芝只是面上一楞,隨即點頭:“夠了,家裏還有些餘錢的。”

“……”步覃看著她沈默了一會兒,便轉身說道:“天不早了,快睡吧。”

“是。”席雲芝二話不說,便放下手裏還未算完的帳,急急走出書案,便去外頭打水給夫君洗漱。

正伺候夫君洗腳時,步覃看著席雲芝因為操勞而落下的幾縷發絲,不禁伸手撫上她的臉,只覺入手觸覺冰涼,卻是上乘的水玉之色,嘴角微動,說道:

“你可怪我前幾晚那樣對你。”

“嗯?”席雲芝停下正在給夫君擦拭小腿肚的手,擡首對上了一雙入冰潭般深邃的黑眸,不禁心跳漏了一拍,她自然知道步覃指的是前幾晚,兩人交|合之時,他不願見到她臉的事情,一時有些尷尬,慌忙垂下眸子搖了搖頭:

“不怪。”

步覃只是撫摸著她的臉頰不說話,席雲芝卻覺得有些羞赧,眸光瀲灩中再次開口說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責任。爺爺替咱們做主成了婚,便是要咱們加緊著替步家開枝散葉,這是身為步家長孫和長媳的責任,但我覺得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所以,夫君不必每回都……勉強自己。”

席雲芝說著,便想站起身去拿毛巾替步覃擦腳,可剛一站起身,整個人便被一股來不及抗拒的力量拉入了懷。

步覃這是第一次這麽親近的擁抱她,只覺得懷中的身軀不堪一握,脆弱的叫人心疼,近在眼前的容顏並不美麗,可那雙眸子卻毫無示警的闖入了他的眼,漆黑中帶著一抹看透世事的清澈,小巧纖薄的嘴唇近在咫尺,只覺吐氣如蘭,第一次產生了想要親吻一個女人的沖動,只聽他聲音有些沙啞,低吟般對席雲芝問道:

“那你呢?可有覺得勉強?”

作者有話要說:

☆、翠丫

席雲芝繃緊了身子被步覃摟在懷中,雙肘不禁抵在他的雙肩之上,聽他這般問,便緩緩搖了搖頭便不敢再看他。

“擡起頭來回答我。”步覃見她逃避,卻是不依不饒,非要她說出那句話來才肯罷休。

席雲芝覺得今晚的夫君太過奇怪了,好像就是想看到如此窘迫的她一般,窮追不舍的問,她深吸一口氣,對步覃說道:

“不勉強,即成夫妻,我自然尊重夫君的想法。”

說完,席雲芝便想從步覃的懷抱中退開,卻被步覃先一步摟的更緊,繼續問道:

“這是真話?”

席雲芝無奈的看著他,點了點頭,見他眼中仍有疑問,她便一並作答好了:

“是真話。從我踏入你步家門的那天開始,夫君便是我的天,便是我一生的依靠,是與我風雨同舟,共度一生的良人,你喜我喜,你悲我悲。”

“……”

步覃盯著席雲芝的目光有些發楞,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惡,良久後才又說道:

“即便是如此不堪無用的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將席雲芝推離了些懷抱,然後擡起右邊的跛腳,諷刺的對席雲芝勾了勾唇,席雲芝隨意的看了一眼他擡起的腿,輕輕的撫在其上,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對步覃說道:

“這條腿並不說明夫君的不堪與無用,相反在我眼中,這是榮耀,我沒有去過京城,沒有上過戰場,不認識將軍或者士兵,但我卻清楚的知道,這就是榮耀,正是無數這樣慘烈的榮耀,才換來了我們如今的安居樂業,歌舞升平。”

步覃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席雲芝見他不說話,便兀自蹲下身子,將步覃的褲管放下,又替他換上了幹凈的襪子,自己則端著水盆出了門。

她的確沒有過人的見識和容貌,但卻有著常人所沒有胸襟和心懷,這樣的女子,值得擁有最好的人生,她既以他為天,以他為依靠,那麽,他又怎能再繼續墮怠,叫她受苦呢。

就在席雲芝所不知道的地方,似乎有著什麽異樣的感情正在入侵著步覃的心,一點一滴,如水般緩緩滲透著他早已堅硬的心。

但這一切,席雲芝都還不知道,她只知道,最近的夫君有些奇怪,說的話奇怪,做的事也奇怪,若說他成親前幾日,夜夜不停的求歡,是為了叫她快些受孕,替步家傳宗接代,那他現在每夜什麽都不做,只是面對面的抱著自己入睡,又叫什麽呢?

男人心,海底針,饒是看透世事的席雲芝這回也猜不出他的心意了。

不過,最近席雲芝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對夫君關懷備至,老劉的店鋪既然買了下來,那就必然不能閑置,歡喜巷的門面不算太好,若是開其他鋪子,未必會有生意,但是飯莊的話,席雲芝還是有些把握的。

老劉走的時候,將店內的桌子椅子全都擦洗的幹幹凈凈,還另外送給她一壇子封好的醬料,說是若今後想吃他老劉家的羊肉,便用這醬料煮了便是,席雲芝知他實誠,謝過後便就收下了,一直擱在後廚房。

席雲芝自知沒有能夠親自掌勺的手藝,但一個好的飯莊,沒有一個好的廚子怎麽能行呢,可是好的廚子都被城內的大酒樓籠絡著,以她的資本根本就請不到的,一番思量後,卻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總是躺在天橋上曬太陽,喜歡吹噓自己從前有多厲害的酒鬼混子張廷,他總說自己從前是禦廚,因為得罪了一位大臣,這才被逐出了宮,流落至此,一個天橋的混子說的話,自然不會有人相信,但是,席雲芝卻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因為有一年冬天,她帶著幾名小工,去幫席家出門辦貨,卻在回城的時候,遇到了大雪,大雪阻礙視線,她防止貨物在路上出意外,便在附近的一座破廟中歇腳。

張廷那日正巧偷了兩只雞在破廟中烹煮,那味道簡直可用香飄三裏地來形容,他見到席雲芝等到來,看到他們馬背上掛著的酒囊,便提出用一只雞換一囊酒,席雲芝肯了。

那只雞叫她們分著吃了,個個都說好吃,恨不得連舌頭都一同嚼了咽下去,可見那味道確是一絕。

當席雲芝找到了張廷,並對她說起來意之後,張廷打了一個酒嗝,對她噴了一臉的酒氣,無賴般腆笑道:

“我若出手,那店裏賺的錢,我七你三,如何?”

“……”

怪不得他空有一身好手藝,卻始終沒有店家肯用他,沒有哪家掌櫃願意跟一個廚子分享賺的錢,更別說七三分,張延就是在用這種荒誕的方法拒絕,他料定了這個條件沒有人會答應,若說這話的對象是個‘真正’的禦廚也就罷了,可是誰都知道,這個張延不過是一個成日空口說白話的酒鬼混混。

但席雲芝卻一臉平靜,只是笑了笑,便出乎意料點頭道:

“好,就這麽說定了。三日之後到歡喜巷找我,我與你立下字據,店裏賺的錢,你七我三。”

“……”

這回輪到張延傻眼,他浪蕩的半躺在天橋下,直到席雲芝離開他都沒有回過神來,垂頭看了一眼邋遢的像只過街老鼠的自己,這麽些年從來沒有被人瞧得起過,誰會相信他的吹噓,只當那是無妄的醉話……自嘲的笑在臉上漾開,卻因胡子拉碴沒有人看的出來。

席雲芝回到店裏,趙逸和韓峰已經用上好的白色漿紙將店鋪四周的墻壁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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